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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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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他不介意殺了這一對苦命鴛鴦。

燈火幽然, 襯得他嗓音愈發珠落有秩。戚師師轉過頭,夜霧將男人的身形包裹,他面色冷然, 像行刑前的劊子手, 更像是追魂索命的閻羅。

那封和離書遞到她身前。

戚師師下意識, 兩手接過。

她明明只是裴俞章的妾室,和離書上卻直稱她為“夫人”, 這字跡雖是姜朔的, 其上卻透露著煩躁與敷衍。戚師師早就與裴俞章斷絕情誼, 甚至早想過離開裴家,對於眼前這樣一份“和離書”,自然是沒有異議。

而裴俞章卻不一樣了。

他很清楚, 如今能在姜朔面前救下他自己的, 只有戚師師一個人。他甚至開始後悔,為何要迎娶戚情那個女人進門,為何這四年來, 對師師不聞不問, 百般苛待。

若是他簽了這份所謂的“和離書”, 姜朔更不會放他生路。

只要他不簽, 師師便一直是裴家的人,裴家落難, 她是罪臣之妾, 是要一同陪葬的。

裴俞章篤定, 姜朔舍不得。

他渾身被綁在刑架上,雙手、雙腳皆動彈不得, 看著少女低眉信目遞上的和離書,男人“啊啊”地長大了嘴巴, 發出極簡單的單音。

他在抗拒。

戚師師也不太敢靠近他。

裴俞章滿身是血,拂面一陣血腥氣息,令她十分地不適。她本就畏血,雖說這些年畏血的情況有所好轉,可當她面對著眼前如此龐大的“駭人之物”時,還是不可克制地難受、發暈。

胃腹之中隱隱有什麽在翻江倒海,她手指素白,緊攥著和離書,終於將其遞上前。

其實即便沒有姜朔,她與裴俞章,也早該結束了。

裴俞章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她,眼中情緒洶湧,似乎想要挽回。

待對方再開口時,有人將她徑直攔腰扯過去。戚師師一擡頭,便看見姜朔光潔冷白的下頜。

與裴俞章不同,他一襲雪衣,渾身整潔幹凈,下巴上甚至沒有一丁點兒胡茬。

端的是清冷矜貴,遺世獨立,恍若天人下凡。

戚師師就這樣被他扯至身後,長夜漫漫,燈火籠了她滿衫。

姜朝謁不耐煩地走到刑架前,兇狠看了那人一眼,而後又自囚房門邊取來一柄匕首。

“唰”地一聲,他將匕首拔出。

昏暗的囚房內,三人一短瞬地無聲,只餘桌面上那銅燈燃燒,燈芯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她楞楞地站在桌前,面上的淚已流盡了。燈火是暖黃色的,卻照得戚師師無端一陣發冷。她擡起頭,看見姜朔手執匕首,用那冰冷冷的刀面拍向男人帶血的臉頰。

“啪。”

極輕一聲。

拍在臉上,鋥亮的刀面帶了幾分血腥,又順著男人的頰側一路滑下。

他的臉頰,他的下頜,他的脖頸,他的鎖骨……

最後,停在裴俞章小臂之上。

停在他血肉模糊的右臂之上。

看見他執著匕首往下落,戚師師似是預料到了什麽,右眼皮猛地一跳。

她亦下意識,驚慌開口:“大人……”

與此同時。

刑架上那人亦震驚道:

“姜朔?!”

“姜朔……你……你要幹什麽?!!”

短短一刻,裴俞章眼底的疑色轉變成莫大的恐慌。他身子又開始發抖,短刀鋥亮,刺目的光影折射入眸。

“姜朔……姜朔……不成,你不能動手!聖上還沒有治我的罪,你不能對我再動私刑,姜朔,姜朔!”

他驚恐大叫,面部與聲音皆逐漸扭曲。

“姜朔——”

那聲音尖利刺耳。

戚師師忍不住往後倒退了半步,大.腿狠狠磕碰到桌角。

一陣鉆心的疼。

雪衣之人渾不顧男人的叫喊,冷聲道:“聖上禦賜本官尚方寶劍,可先斬後奏。”

他罪名將定,莫說是動私刑了。

就算是要他的命,也是易如反掌。

說這話時,姜朔轉過頭,也不知是不是警告,淡漠地瞟了戚師師一眼。

就這一眼,她一顆心渾被對方提起,系在懸繩之上。

“既然你已認出我是姜朔,自然也知曉——”

“世子,世子夫人,本官心眼子小,向來睚眥必報。”

“當年他斷我一指……”

“姜朔!不、不要……當年斷指之仇,我已知錯,已受到懲罰了——”

一道鈍聲,看見那噴薄而出的鮮血,戚師師一陣天旋地轉。她往後倒退兩步,扶著桌面,開始幹嘔。

她看見——姜朔硬生生,剁下裴俞章的一根手指!!

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年前右手小指的位置。緊接著,她親眼看見那根沾滿鮮血的斷指掉在地上,沾著血與泥,滾落至男人腳邊。

他雪白聖潔的衣袍,也沾染上幾分血腥。

姜朔抓著對方的手,以血為契,用裴俞章那根斷指,硬生生於和離書上畫押。

裴氏慘叫一聲,痛得幾乎要暈過去。

簽字畫押罷,姜朔便懶得再理會裴俞章。

他帶著那份沾滿血跡的和離書,朝一臉雪白的戚師師走了過來。

她像一只受了驚的小鹿,一雙杏眸驚恐地盯著他,見姜朔來,直往後躲。

他身上沾染的血腥氣,與濺在他面上的腥紅,無一不令戚師師感到害怕。

她拼命搖頭,試圖阻止對方走過來,身形縮至墻角。

“你……你……”

他眼底的冷光,亦讓她感到恐懼。

“和離書。”

男人垂下眼,攥著那張血淋淋的“和離書”,面上看不清究竟是什麽神色。

戚師師只聽他道:

“從此往後,你便不是裴家的人。”

裴家的所有是與非,都與她無關系了。

餘光裏,滿是那根斷指,血腥的場景讓戚師師無法思考,她甚至來不及思索對方的話,只張大了嘴巴:

“姜朔,你……”

“夫人記錯了,我早已經不叫姜朔。”

男人看著她,如看著即將到手的獵物,幽幽道:

“我叫姜朝謁。”

“朝陽初升的朝,拜謁的謁。”

……

夜風襲來,夜色昏昏。

銅墻鐵壁之外,似乎下了一場霧氣蒙蒙的雨。

之後所發生的事,戚師師有些記不太清了。

她只記得自己簽下那一封和離書後,姜朔便冷笑著走過來。他一面走,一面將那張紙卷好、收入袖中,而後滿帶著壓迫之感,將她抵在墻上親.吻。

突如其來、猝不及防。

時隔四年的吻。

自戚師師的雙唇上落下,撬開她嗚咽的齒貝,撕咬住她的每一寸呼吸。

他的呼吸灼熱,目光也灼熱,眼底藏著瘋狂的欲.念。

四年的隱忍與蟄伏,終於在逼迫她簽下和離書後,徹底釋放。

……

大雨滂沱。

淅淅瀝瀝的雨水漫過烏沈沈的天,春枝上落滿了星影與霧氣。

牢獄之內,少女素白的手腕被緊握著,後背緊貼上墻壁。

墻面冰冷,凹凸不平。

抵上去時,磕碰得她甚至還有些發疼。

可姜朔卻不管不顧。

他的唇一路輾轉,自她的唇,到她的下頜,再到她的脖頸。

親吻到她流下淚,哭出聲。

她聽見,便就在他們身前不遠處,裴俞章在刑架上大聲嘶吼著。不知為何,對方竟出奇地憤怒,他砰砰撞著鐵鏈,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姜朔!姜朝謁!你卑鄙無恥,你強.占他人妻妾……”

“你放肆!!”

嘩啦啦的鐵鏈碰撞著刑架,碰撞著墻壁。戚師師雙唇被對方捂著,淚水順著姜朔那張有力的大手,自他的虎口處緩緩流至手腕。

她後背、雙手,甚至那口鼻,都被死死抵著。

唯有一雙眼,透過那極昏暗的、與雨聲交織的燈光,與男人大膽放肆的視線纏繞在一起,驚心動魄。

“姜朝謁,你混.蛋!你放開她!你莫碰她!!”

“姜朝謁,你%#@……%……”

憤怒的話語不堪入耳。

姜朔並未將那抗議放在心上,他只覺得好笑。

從前在裴府,整整四年對她不管不顧。然而面對著另外一個男人,裴俞章卻表現出對她強烈的占.有欲。

卑劣的動物或許就是這樣。

他大手撫過女子顫抖的腰,用另一只,手指殘缺的手,撫過她滿是淚痕的臉頰。

面上觸感真實,戚師師甚至能夠感受到對方缺失的斷指,正一點一點、親昵地擦拭過她面上的淚,而後又垂下眼,吻住她面上的淚痕。

“哭什麽。”

他道。

“是在怕我麽?”

姜朔聲音繾綣微啞。

“還是說,你覺得羞恥,覺得恥辱。如今自己是在當著郎君的面,紅杏出墻?”

她搖著頭,也不知是在否決著哪句話,唯有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姜朔右手食指與中指並著伸入她的唇齒,她櫻唇上滿是吻.痕,又因為被他的手指堵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終於,在聽見“羞恥”那兩個字後,少女終於有了反應,流著淚用力將他手指咬住。

他不疼,不縮手,也不惱。

反而,身前的男人笑了。這一回,他的笑意竟蔓延至那一雙冷厲的鳳眸,戚師師知曉——他是真的開懷。

“你現在不是他的了。”

他癡戀道,眼底欲.念不減。

“你終於不是他的了。”

“他從來都配不上你,他不配得到你的愛慕,他不配成為你的夫君。他從來都沒有保護好你,他從未呵護你,愛護你。他從未盡到一個夫君該盡的職責。”

“我會取代他,我會成為你的夫婿。從前的答應過你,我會入朝為官,我會風風光光的迎娶你。我在城東買了一戶大宅院,裏面養了你種了你最喜歡的花。你的寢屋旁邊便是一間很大的琴房,這四年我買了許多許多琴,還四處搜集了許多琴譜。只可惜我斷了一指,學起琴來很艱難,彈得並不好聽。還有……聖上賞賜了我許多金銀珠寶,我都攢著……用來娶你。”

說著說著,他不禁笑起來。

“大小姐,只有我,才配擁有你。”

“這個世上,只有你我,才最為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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